木棉落,木棉树的叶子便逐渐浓密起来,木棉树终于变得平凡了,大家也都安下一颗心,至少在明春以前,在绿叶的掩覆下,它不会再暴露那种让人焦灼的奇异的美了
木棉花常常长得极高,那年在广州初见木棉树,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总觉得那是全世界最高的一种树了,广东人叫它英雄树。初夏的公园里,我们疲于奔命地去接拾那些新落的木棉,也许几丈高的树对我们是太高了些,竟觉得每团木棉都是晴空上折翼的云
木棉树又干又皱,不知为什么,它竟结出那么雪白柔软的木棉,并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优美风度,缓缓地自枝头飘落
而干到极点时,树枝爆开了,木棉花几乎就像是从干裂的伤口里吐出来的火焰。树枝也许是干的狠了,根根都麻皱着,像一只曲张的手———肱是干的,臂是干的,连手肘、手腕、手指头和手指甲都是干的———向天空讨求着什么,撕抓些什么
所有开花的树看来都该是女性的,只有木棉花是男性的
木棉花大得骇人,是一种耀眼的橘红色,开的时候连一片叶子的衬托都不要,像一碗红曲酒,斟在粗陶碗里,火烈烈地,有一种不讲理的架势,却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