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公答:“那边有暗礁咧!”船公告诉我说,有一年,有个人就是在这附近从船上掉下河去淹死了,同船的就有人说:“可真是要小心呢,有人漂流时就掉下河去了……”
看着头戴毡帽手提弓箭的石刻门神、看着凤凰、莲花、水瓶、生命树等这些神灵的崇拜和生殖的崇拜,我无法阻止自己丰富的联想……戎狄、东胡、匈奴、鲜卑、突厥、回纥、契丹、女真等少数民族曾在这里相互交融,相互征战,共同谱写历史的奇妙乐章……匈奴人赫连勃勃在陕北建下大夏国,那么,脚下这片土地里留有多少生动的故事……那么,有谁知道,这里究竟藏着多少远古的秘密呢?。在那个上千年的古窑前,我陷入了沉思
历史是一种灵魂,和着河流的声音在那里敲打着黄河两岸,从未停息,河流滚滚前去,而把许多秘密没能带走,把它们留在了两岸拐弯处
浑然天成的乾坤湾不张扬也不造作,弥漫着自然生态和农耕文化的味道,富有真趣的乾坤湾孕育出了远古时代中华民族文化基因密码的太极八卦与河图、洛书,那河谷裸露的中生代三叠系的砂泥岩质地层,那19万年前的古象化石,那峭壁上难以破译的“摩崖天书”,那清水关的古渡口“黄河码头”,那依稀可辨的“悬崖古寨”,附近隐约显现的远古先民胜迹以及存留的残房、破庙、石碑、石桥、石碾等遗迹遗物,无疑是黄河文明的印证,是先民藏身避难全力图存的明证;还有那古老的“儒雅风学堂”都在告诉我们,这是一块古老的土地!这是一个神秘而又迷人的地方!
我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感受着这里一草一木间的诗情画意。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平常日子,我带着美好的向往,随一批来自全国的著名诗人、作家、作曲家、摄影家,顶着烈日一路颠簸来到黄河边一个古老的小村庄采风,傍晚时分,我们住进了乾坤湾依山傍水的世外桃源小程村
船公说:“可深咧!”
历史尘封得太久,使人的认识常常出现偏差,我以前对黄河边陕北那块土地的印象基本上是从影视文学作品中了解的,觉着它总是缺少绿色缺乏生机,总是与“贫瘠”、“荒蛮”、“落后”这些字眼连在一起,和人们一起忽略着她应有的辉煌。来到这里,才真正知道了黄河的神奇,流经延川县的68公里黄河在这里简直是天地造化的一个奇迹。置身群峦、俯瞰大河,波涛般奔涌的群山,像千万条巨蟒纠缠在一起,而在群山之间,有一条巨龙辗转于千山万壑之中,从烟波浩淼处奔来。狂奔不羁的黄河在这一带减少了威力,奇迹般地在峡谷间塑造出5个巨大的S形大转弯,形成极为壮美、罕见的河曲地貌景观,而乾坤湾是五湾中拐得最漂亮、最具有历史感和文化感的精品
在清水关一块奇石百米之外的悬崖峭壁上,有三孔石室,在石室两边还有一个石洞,洞口撑有两根木柱,洞内有一只倒吊的石羊,有一个陶盆,那是先民生殖、生育的图腾,那是先民的遗物……谁能告诉我,那是何年何月何人所为?。古寨的会峰台风景更像个神奇的传说,它东临黄河天堑,西南两侧濒临寨河深谷,四面悬崖突兀,峭壁嶙峋,仅西北有条狭窄的崾岘似小桥,与山寨相通。渐渐的,那远古的一个个传说,在眼前变得生动而又亲切起来。此寨通体岩石,垒高沟深,山环水抱,巍峨险峻,形如虎踞,势若龙盘,易守难攻,固若金汤,是陕北遗存的防御工事之一。在会峰台观景,油然生出一种“黄河流日夜,代谢成古今”的沧桑之感,仿佛穿过时光的隧道,那远古的悲壮和雄浑给这一片空旷抹上悲怆
黄河是天地间万古流淌的一个生命,那么,她转弯的样子一定会很生动吧?乾坤湾,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轻轻念着这个地名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我心中的大好河山,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谁说出塞歌的调子太悲凉……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想着黄河啊阴山旁,英雄骑马壮,骑马荣归故乡……”我问船公:“船为什么不往那边去呵?”因为我感觉去那边才会有真正在黄河上漂流的感觉
正想着,突然,岸边一个浪打了过来,大水花溅了每个人一脸,玩笑立即嘎然而止,我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在黄河上漂流不像在小河里那样可以打水仗玩,或可以自己参与操作船前行。看来船公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危险确实随时存在,无常就潜伏在平常中。我不无遗憾地说:“唉,我以为我们的漂流是在滔滔激流之上,而且使用的会是那种原始的羊皮筏子呢……”我现在对黄河还没有感觉
在乾坤湾,我见到了在滔滔黄河上劈波斩浪的船夫,他们带着我们乘船在黄河上漂流,似在梦幻般的晋陕峡谷中漫步,两岸风景令人陶醉,思绪万千,心里不由有了一种悲壮感。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这样描写这里的风景:“夹岸崇深,倾岸返捍,巨石临危,若坠若倚……”岸两边的山像一层层人工堆砌的不规则的古老金字塔,鳞次栉比,比埃及的金字塔更好看,更自然,成了一道长长的瑰丽奇妙的画廊
在这里,我们可感受到黄河的心律,我们看到黄河转弯时的风采。乾坤湾,是个象征着天地、阴阳的地方,“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两句《易经》里乾卦和坤卦的卦辞,便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黄河在这里旋转了320度,使怀中三面环水的河怀村,远望酷似漂浮在河上的一只葫芦,而黄河则像一条漂亮的丝带在岛的周围打了个温柔的结。以前,我们看到的,是黄河充满力量、惊心动魄的美丽,如今,我们看到了它温柔而从容的美丽
我便问:“这里的水有多深?”
杨 莹
我们站在岸边,以欣赏而又羡慕的目光,目送壮年船公每人驾条橡皮船鱼贯从有暗礁的浪尖上飞过,像一场即兴表演,他们往小岛的另一头飞去,将在那边的码头等我们走过去。我们这个船是第一个靠近小岛的
乾坤湾记
船的速度不是很快,却使我有了高歌行吟的冲动,有种朗诵豪情诗、唱豪情歌的冲动,想把蕴藏在心中对黄河的所有豪情在这会儿一下子都抒发出来似的,而一时又不知怎样抒发才好。这时想起了《黄河号子》,那高亢、粗放、质朴、平实的声音从《诗经》里穿过了岁月的时空,悠悠地在我的耳边响起,那是劳动人民几千年来自强不息的声音,那是人与大自然间最直接的互动,那是从灵魂最深处发出的呐喊,那是中华民族充满渴望的怒吼的歌……